（五）白鸟归
入夜，天寒，有霜。
寒意凝成白色的螺旋，遮住了清月的辉光，只能隐约望见灵堂上摇摆的纸花。
风声紧了，那花便落了，飘飘荡荡地砸在地上，声有些响，支撑着身体的双腿不自觉地抖了一瞬，就像做贼被饶舌的王婆瞧见了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点仍旧没有睡意。
不知道为什么，脚步不自觉地带着身体来到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霜儿房门之外的我，隐藏得悄无声息。
霜儿房间里，没有呼吸声。
再三确认了这样的事实之后，我微微在倚着屏的手掌上加了三分力道。
门栓斜斜地挂在闺门的侧后方，伴随着手上的动作微微摇摆着，嘎吱嘎吱地轻响着。
目光越过门槛朝里望去，厢房的被窝里没有人形的隆起，地上也没有那双小巧的寒梅绣花鞋。
脚步欺近床榻，伸入被子之中的手掌清晰地告诉我，这床榻的主人已经出去了不少时间了。
至少，绝不是起床小解这种理由可以解释得过去的。
心下有些烦躁，完全可以感受到的，潜伏在深处尚未露出峥嵘的丝丝恐惧。
回身疾走，依照原样关好房门，有些迟钝地把日间用过后精心擦拭一新的短剑收回腰间的深棕色鞘中。
这么晚了，你会去哪里呢？
是向北，还是向东？
正怔住发愣的时候，眼里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抹白影。
它越过了高墙，似乎落在了官道上。
还不等分辨出那是什么，身体已经兀自跟了上去，厚重的铜门之后，两点黑影倚靠着府门的身形在推门的那一刻骤然崩塌。
啪嗒，哗啦。
刀剑与盔甲撞击地面的杂音里，卫士伏倒在地，头颅骨碌碌地滚出了老远，血迹却意外的浅薄。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袭落在官道中央的白色影子。
手掌反射性地握住剑柄，清越的剑鸣声里，只有那安静白影的官道在这一刻宛若深渊一般，变得诡秘起来。
没有风，也没有雨，可是宅子顶上檐兽口中的萤火突然灭了。
从北向南，一盏盏化作青烟。
阡陌行道的交通之处，用青溪出产的油脂点燃的灯火也在此刻熄灭了去。
惨白的月光照耀下，不知从何处一点点转出来更多白色的身影，他们不言语，甚至脚步声都几乎没有。
他们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而来，死寂的夜里，只能感觉到背后的庭院也有那么一道目光注视着我的后背。
我望向官道上的那个影子，回应我目光的，只有对方白色头袍下幽深无波的双眼。
就像看一个死人。
就是看一个死人。
……
一身素白的少女站在星冢的阶梯之上，双手背在身后，微不可察地扣着右手的食指。
这里是整个云启城的坟，紧挨着寒山，居高临下可以把整个星启路收入眼中，目光放得更远些的话，也能望见城北被摧残过的城楼。
唯独望不见一个走动的人。
这个时间点的星冢没有别人在，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等谁。
月光渐渐强盛起来，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并没有察觉到脚下的萤火一点点地消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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